怪人【原创脑洞】
“如果你有九条命，你会做什么。”
边陲小镇13号街的房子里，有一间属于一个独居老人。
绿丛荫深，诡秘而蓬勃。
有种晦涩的生命力。
女孩第十三次路过矮篱笆。蓝色鸢尾花被晒出暖金黄色调，鹅石铺成的路被杂草野蛮覆盖。
天空蓝得忘乎所以，空气廉价而甜腻。
她蹲下来，细细端详蚂蚁的行径。仪式感郑重到像在做某种古老的祭事。
山峦河丘的风蜷在发丝里，指尖触碰过四季，惊动早秋，阵阵鹤鸣。
她的眼睫吻过山川，眼眸撒进了星辰融就的宝石。
眼眉平淡，却无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盎然。
“她可不是普通的姑娘 她是大自然的精灵。”提及她时，镇里的人总要停下手中的动作，望向远处起伏重叠的山峦，露出温和淡然的微笑。
老人一直等待着女孩的经过。局促而无处安放的目光越过木窗和矮篱笆。障碍和隔阂带来的是稍稍的心安理得。
老人攀在窗台上，轻巧落下未扬起一点尘埃。他像猫一样小心翼翼，踱步走着，像在欣赏自己的领土。
阳光慵懒，随意穿过鱼缸，在墙上落下粼粼倒影。摆饰并不过多，有针织的白色软垫。奢侈倾泻的光线下，一座老钟发出闷沉的走针声音。
老人爱写文章，爱写自己，爱写那个女孩。
漫长一生，眼里总要留下什么鲜活色彩，聊以慰藉。
和前十二次的不同，这次老人打开了门。
女孩敏锐地闻声抬头，撞进了老人来不及收敛的视线。
宛若有人按下了慢放键，呼吸都寂静起来。
云朵在头顶散成棉状，一排飞鸟低低掠过，擦起一方软风。
女孩的轻笑改变了情节发展既定的轨迹
“嗨您好，可能有点失礼。但我是说，您的眼睛真好看，就像暹罗猫那样。”
瞬间，碧波漾，目盈盈。
一种醉倒的，恰到好处的笑意。
老人仿佛有种带了低烧的热度，怔怔杵在门口，裹足不前。就像面对某种极为珍贵的精美瓷器，在盛大面前，失去言语能力地凝视女孩。
他一直在等待某个时刻的相遇，却没想到是在这个极其荒唐的年纪。
他仍然保持着伫立的模样，直到女孩满腹疑惑地离开。
回溯到很久以前。
时间平铺下来是一条延展的，连通过去与未来的直线。
他摘了一朵鸢尾花，站在矮篱笆旁。花茎仍保持着被轻轻采撷的形状。
他从生命的开始就在思考，思考昨天，思考当下，思考遥遥无期的明天。
直到有人将手搭在他的背上。
女孩向他问好，带着棕浆果酒的气味。自熟地开口
唔......你知道鸢尾花代表着什么？”
“它代表着，破碎的宿命......”
一贯的寡淡眉目，平添了略含酒意的迷离。
他屏住了呼吸，从女孩的词不达意中，感受到了她情绪的波澜壮阔，起伏不定。
像白雪覆盖下偶然瞥见的清冽松针，与冬日料峭格格不入。
未曾涉足她的人生，一直是个遥远的旁观者。他想要的是不咸不淡的交谈，一个令他忽略自己情感的交谈，而不是过分亲昵的关心和接触。
他似乎没法抑制自己的感情，于是落荒而逃。
距离女孩第十三次路过已有半年之久。
生命从开始到结束，被时间榨干所有水分，变成一颗干巴巴的果核，最后归为寂灭，接着悄无声息地投入重生，与宇宙的轨迹类似。
老人在某个夜晚去世。小镇的人都来吊唁。
墓碑前堆着白玫瑰，白骨一弯晓月，山雾中尚能看见山毛榉和枞树枝，绿色被冲淡了些许。
顺应老人遗愿，碑上写着“此生是个怪人”
老人的房子被搁置下来，院里的花草生长地更加肆无忌惮。
女孩在矮篱笆前停下，鬼使神差地想要进去看看。
她踏上鹅石路。吱呀一声推开了门。
陈设保持着老人生前的样子，没鱼的鱼缸，柔软的垫子，以及铜色古钟。
女孩好奇张望四周，企图窥伺一个独居老人的一生。好奇心是个很神奇的助推剂。
干净的桌子上，摊着一本精致的日记。就像不久前刚有人翻过一样，本不该鲜活的画面历历在目。女孩没来由地想到了老人炽热的目光，不加掩饰地，纯粹而浓烈的爱慕。
日记的扉页写道
“用九条命来做个怪人，用九条命来爱你”
矮篱笆外，一个年轻男人提了拉杆箱，驻足远望。他不是旅客，是个归人。
阳光打在他的脸上，他的眼中闪烁着重生的希冀。
那也是一双，暹罗猫似的眼睛。
—温既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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